2014年第6期 阜阳师范学院学报(社会科学版) 总第162期 No.6.2014 Journal of Fuyang Teachers College(Social Science) Sum No.162 朱子治《诗》理念简论 陈 才 (上海博物馆敏求图书馆,上海200003) 摘要:朱子的治《诗》理念可以从治《诗》宗旨、立场和原则三个方面来观照。朱子的治《诗》宗旨可归纳为三个 方面:一是试图回归圣贤本意;二是遍采群言,熔铸新篇;三是指导为人为学,以便学者切己体察。朱子治《诗》,持 经学立场,但又兼顾文学立场,以经学立场凌驾于文学立场之上。朱子的治《诗》原则可以概括为:一、严别经传,以 《诗》言《诗》;二、由训诂求义理,二者兼顾;三、简洁;四、多闻阙疑。 关键词:朱子;治《诗》宗旨;治《诗》立场;治《诗》原则 中图分类号:I2O6.09 文献标识码:A 文章编号:1004—4310(2014)06—0063—05 治《诗》理念是《诗》学观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 崇的二程的思想,亦要力主去《小序》以言《诗》,并 分,一般可以认为,它应该包括诗经学者在治《诗》 与好友吕祖谦就此问题多次辩论。朱子治《诗》力 时的宗旨、立场、原则等方面。朱子诗经学观经过 主去除《小序》,其目的是为了彻底地清理诗经汉 三次变化后才最终定型,本文所论是其《诗》学观定 学,特别是《毛诗》对《诗经》的“误读”,以图恢复圣 型后的治《诗》理念。宋儒大多已经意识到诗经汉 贤本意。朱子尝言:“今欲观《诗》,不若且置《小序》 学中存在的弊病,力图突破诗经汉学以言《诗》,但 及旧说,只将元诗虚心熟读,徐徐玩味。候仿佛见 是由于他们并未能彻底在理论上清算诗经汉学,致 个诗人本意,却从此推寻将去,方有感发。” 2J2 朱 使在其治《诗》实践中,并未能完全突破诗经汉学的 子认为学者在治《诗》时,若不能去掉套在《诗经》头 理论预设和话语体系。而朱子力主去《小序》以言 上的《小序》,仍然是将《诗经》束缚在《毛诗》的范 《诗》,从理论和实践上解决了此前宋代诗经学者的 围内,并不能突破汉儒的诗经学。朱子去《小序》以 不足之处,奠定了诗经宋学的治学格调。朱子治 言《诗》,也就破除了诗经汉学的权威,为其试图回 《诗》理念与这个背景息息相关。 归到《诗经》中所体现的圣贤本意清除了障碍,同时 ~、朱子治《诗》的宗旨 也奠定了诗经宋学。试图回归圣贤本意可视为朱 所谓朱子治《诗》的宗旨,亦即朱子治诗经学, 予治《诗》的宗旨之一。这个宗旨的逐步确立,是朱 并撰写相关诗经学著作——《诗集传》《诗传纲领》 子诗学观变化中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。 《诗序辨说》——的基本动机。 朱子尝对其学生沈侗谈及解《诗》时朱子自言 宋儒治学,力求纠正汉儒不通义理之病。余英 其初治《诗》时,能记得“数十家之说”,却无法分辨 时先生亦指出:“理学家的远程目标”是“回向三 是非;而之后,朱子能将诸家《诗》解“都包在肚 代。”… ∞而“回向三代”的复古行为,恰好可以纠正 里” J2 盯。从《诗集传》中,我们的确可以看到,朱子 汉儒不通义理的弊病。朱子于治《诗》,亦是希望借 采择了自汉至宋的多家说法。不过,朱子在《诗集 助“回向三代”以走向诗经学的创新。二程是理学 传》中对诸家之说并非是简单的取舍,而是为了“发 家普遍公认的宗师,他们言《诗》却仍是遵从《小序》 明道理”以择善而从。朱子对沈倜看别人解《诗》, 之说的。在《诗序》问题上,朱子甚至违背他极为尊 自己也想去注解《诗经》,却“不问道理”的想法提出 收稿日期:20l4—07一O2 作者简介:陈才(1982一),男,汉族,安徽无为人,文学博士,上海博物馆敏求图书馆馆员,主要研究方向:诗经学文献, 朱子学文献,汉语史。 ・63・ 批评,也正是基于此。朱子尝因欧阳修的《诗本义》 风》,他只是如此说出来,然而叙得事曲折先后,皆 2]27 朱子既说《诗经》中的“文章”,是在 而批评当时的集注体著作说:“欧阳公有《诗本义》 有次序。”[二十余篇,煞说得有好处。有《诗本末篇》。又有论 义理之外才看的,可见朱子治《诗》,首重义理,其次 云:‘……《诗》之本,不可不理会;《诗》之末,不理会 才注意文学性,也就是说,朱子于《诗经》的经学立 得d王无妨。’其论甚好。近世自集注文字出,此等文 场和文学立场兼顾,且以经学立场凌驾于文学立场 字都不见了,也害事。如吕伯恭《读诗记》,人只是 之上。 看这个。它上面有底便看,无底更不知看了。”[2j2’ (一)经学立场 朱子否定了当时的“集注文字”,认为其“害事’ ,就 近些年来,有些学者以为朱子治《诗》已经突破 是因为其中大多仅仅罗列诸家之说,并无自己的精 经学立场,让《诗经》从经学走向文学,如檀作文先 髓存在,不能以一个一以贯之的思想将诸家的经注 生认为:“尽管朱熹也强调《诗》的教化作用,但首先 统摄起来,也就谈不上将《诗经》所蕴含的深意发掘 出来,更谈不上重新恢复“道统”,重建儒学。从现 有文献来看,朱子虽未就自己撰作《诗集传》的深层 目的,不过,其论《论语集注》的撰作目的可与 此合观:“某所以做个《集注》,便要人只恁地思量文 义。晓得了,只管玩味,便见圣人意思出来。” 2】 在朱子看来,他所作的《论语集注》是为了便于学者 体味“圣人意思”;而《诗集传》的撰写当亦如此。朱 子遍采诸家之说,最终还是为了熔铸成一个统摄在 自己思想体系之下的新的《诗经》注解,以揭明其中 所蕴含的圣贤大道和天地自然之理,便于学者阅 渎。此其宗旨之二。 在朱子看来,学者读书、治学的目的,是为了体 “道”,而最终还是要回到学者自身来。朱子尝云: “所贵乎读书者,是要理会这个道理,以反之于身, 为我之益而已。”L2 J2 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反诸自身, “为我之益”,也就是说要“切己”。朱子有云:“朋友 来此,多被册子困倒,反不曾做得工夫,何不且过此 说话?彼皆纸上语尔,有所面言,资益为多。”[2]3679 朱子认为,为学的目的是要施诸实践,“反求诸己”, 以提高自身修为。若仅就文献上打转,不能“做得 工夫”,治学并未落实到形而下的实际层面,则并无 实用。《朱子语类》载朱子多次言及读书、治学要 “切己”,如:“读书须是虚心切己。虚心,方能得圣 贤意;切己,则圣贤之言不为虚说。”_2 “今人读 书,多不就切己上体察,但于纸上看,文义上说得去 便了。如此,济得甚事。” J3 作为道学家,治学的 终极目标自然是体会圣贤大道与天地自然之理。 但是,这个义理最终还是要落到实处,为自己修身 服务,进而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。也就是说,指导为 人为学,以便学者切己体察,是其治《诗》宗旨之三。 二、朱子治《诗》的立场 所谓治《诗》立场,是指诗经学者在治《诗》时, 是以《诗经》为“经”,还是以《诗经》为“诗”。朱子 尝言:“看《诗》,义理外更好看他文章。且如《谷 .64. 是当文学作品来看。” ¨ 其实不然,朱子是首先以 《诗经》作为“经”的。“五经”或“六经”在《朱子语 类》和《朱文公文集》中习见,这其中自然包括《诗 经》。这也就说明,朱子从来都是以《诗》为“经”的, 他的诗经学并没有、当然也不可能突破经学的范 畴。朱子治《诗》是为了发明蕴含在《诗经》中圣贤 本意,而并不是为了揭明其中所显示文学特征及其 对于后世文学创作的影响等。这正是《诗经》作为 经学所特具的意义。若以《诗经》为纯粹的文学作 品,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意图的。这一点,也可以从 《诗集传》中得到明验。虽然《诗集传》对于《诗经》 中所运用的文学表现手法已经略有触及,但这并不 是朱子的撰作目的。朱子对于赋、比、兴的重视,并 多有分析,亦是建立在《诗大序》提出“六义”,而他 认为“‘六义’盖是《三百篇》之纲领管辖” “,故而 学《诗》必须要先认识“六义”。这其实也是建立在 以《诗》为“经”的前提下的。董治安先生在《关于战 国时期“诗三百”的流传》中指出:“孔子十分强调诗 的道德伦理功能和政治作用。这是孔子论诗的一 个非常突出的特征。”_5 J5。而朱子有自觉绍承孑L孟 “道统”的意图,其治《诗》亦必定重视《诗经》的道 德伦理功能和社会政治作用,而这只有在以《诗》为 “经”的基础上,才能承载。 其实,理学本就是经学的一个分支,是经学发 展到宋代时,为求突破经汉学的模式而呈现出的一 种新的理论形态。朱子作为理学家,其本质还是儒 生,《诗经》作为儒家经典,他不可能放弃《诗经》的 经学立场以论《诗》。而若儒生一旦不尊《诗》为 “经”了,《诗经》也就不会被他们那么重视了。可 见,作为儒生的朱子,以绍承中断已久的孔孟道统 为己任,尊《诗》为“经”,正是其“出于儒者对自己的 身份认同所作出的必然选择” 6 J】妮,《诗经》的文学 性只能是其次要关注面。 蒋立甫先生在《楚辞集注・校点说明》中谈及 朱子《楚辞集注》时说:“在道学家的眼中,‘道’之与 ‘文’,‘道’无疑是占第一位的。” H此说甚谛。《楚 了。 可能会遇到麻烦,因为其中表层含义容易看出来 朱子所说与相关文学理论和诠释学理论相符。 辞》如此,《诗经》作为“五经”之一,就更应该如此 而深层寓意却未必能被读者“逆”出。在今天看来, (二)文学立场 檀作文先生已经指出,朱子在《诗集传》中,亦 “以《楚辞》、汉魏乐府、后世民歌来比附《诗经》”, 同时还有对《诗经》文学表现手法,诸如“审辞气” “托言”“祝愿之辞”“追述”“对强烈情感表达方式 的体认”等方面都有较深刻的认识 ” 。这也正说 明,朱子对于《诗经》中的文学特质的认识相当深 《诗经》毕竟以诗歌的文本形态呈现,虽被人为 地附加了道理伦理和社会政治等功用,但其中的文 学性亦是不能忽略的。《毛序》已经提出的“诗言 志”和赋比兴等命题,已涉及对其文学性的体认。 唐宋时期诗歌创作逐渐繁荣,诗歌理论不断发展, 而朱子本人在文学创作,特别是诗歌创作上亦有一 定建树,故其能对《诗经》的文学性有较深刻的体 认。 朱子在论《诗》时,多注重用其间的“文势”,又 说:“教小儿读《诗》,不可破章。”l2 J2 这样就可以 从整体上去感悟诗歌语言。朱子又云:“《诗》中头 项多,一项是音韵,一项是训诂名件,一项是文 体。” j2 可见,朱子亦重视《诗经》诸篇的文体。而 朱子对《诗经》中音韵的重视,亦与《诗经》的文学性 相关。朱子云:“看《诗》,须并叶韵凑,便见得他语 自整齐。又更略知叶韵所由来,甚善。”[2j2756叶韵可 使《诗经》便于诵读,也就便于读者发现、体会其中 的美感。朱子又评欧阳修《诗本义》道:“欧阳会文 章,故《诗》意得之亦多。”[2 J2 。 欧阳修因在诗文创作 上有很大的成就,所以能从创作的角度来分析《诗 经》,体会《诗》意。从朱子对此的表彰中,也可看出 朱子治《诗经》所持的文学立场。 此外,朱子甚至大胆地将《诗经》与后世普通诗 歌相提并论,认为阅读《诗经》与阅读后世诗歌有相 通之处:“读《诗》,且只将做今人做底诗看。或每日 令人诵读,却从旁听之。其诂有未通者,略检注解 看,却时时诵其本文,便见其语脉所在。”[2 327s6而解 《诗》时,亦可与解后世诗歌相对照:“变《风》中固多 好诗,虽其间有没意思者,然亦须得其命辞遣意处, 方可观。后人便自做个道理解说,于其造意下语 处,元不及究。只后代文集中诗,亦多不解其辞意 者。乐府中《罗敷行》,罗敷即使君之妻,使君即罗 敷之夫。其日‘使君自有妇,罗敷自有夫’,正相戏 之辞。”[2 ̄275sq 朱子认为,变风中并不是每一篇都 有义理存在其中,但是需要看其中“命辞遣意处”。 不过,恰如现代文艺理论所认为的,“哪里有理解, 哪里就有误解”,后世诗歌有无法得其确解之处, 《诗经》中的一些篇目亦无法知道其“造意下语”之 所在。《朱子语类》又载朱子云:“何况三百篇,后人 不肯道不会,须要字字句句解得么!”[2]2766孟子说 “以意逆志”,道理虽不错,但是具体操作起来,则有 刻,并已经用于解《诗》的实践当中,而这正是其所 持文学立场的表现。 最后,需要特别说明的是,在朱子治《诗》时,其 所持的经学立场和文学立场并不是对立关系,而是 并行不悖的。 三、朱子治《诗》的原则 综观朱子关于《诗经》的相关言论及《诗集传》 中的治《诗》实践,朱子治《诗》的原则主要可以归纳 为以下几个方面。 一是严别经传、以《诗》言《诗》。朱子治经时严 别经、传,这一点,蔡方鹿先生早已论及,并认为这 是“贯穿在朱熹经学思想各个方面”的“普遍的经学 方思想”_8 J49 。而这正与朱子“理一分殊”的思 想息息相关。朱子尝云:“东莱《诗记》却编得仔细, 只是大本已失了,更说甚么?向尝与之论此,如《清 人》、《载驰》一二诗可信。渠却云:‘安得许多文字 证据?’某云:‘无证而可疑者,只当阙之,不可据 《序》作证。’渠又云:‘只此《序》便是证。’某因云: ‘今人不以《诗》说《诗》,却以《序》解《诗》,是以委 曲牵合,必欲如序者之意,宁失诗人本意不恤也。 此是序者大害处!… 此语可与朱子《答吕 子约》书参观:“如《诗》、《易》之类,则为先儒穿凿 所坏,使人不见当来立言本意。此又是一种功夫, 直是要人虚心平气,本文之下打叠,交空荡荡地,不 要留一字先儒旧说,莫问他是何人所说,所尊所亲、 所憎所恶,一切莫问,而唯本文本意是求,则圣贤之 旨得矣。”L9¨2 ”朱子反对据《小序》以解《诗》,主张 “以《诗》说《诗》”,目的就是要揭开附加在《诗经》 之上诸旧说的束缚,从《诗经》本文人手去理解其本 旨,及其中所蕴含的圣贤本意。 以《诗》言《诗》,还有一层意思是不要在解 《诗》时掺杂解释者的主观看法,而是要“述而不 作”。朱子尝言:“某所著《诗传》,盖皆推寻其脉理, 以平易求之,不敢用一毫私意。”[2 J2775朱子反对“六 经注我”的解经方式,因为只有不用“一毫私意”,才 是准确地“述圣”的最佳途径;若掺杂己见,就不是 阐发圣贤之旨,而是在“述己”了。朱子的这个做法 《答潘文叔》书亦云:“《诗》亦再看,旧说多所未安, 对于纠正当时诗经学领域内的偏颇,无疑是具有积 见加删改,别作一小书,庶几简约易读。若详考,则 拉 ∞可见其《诗集传》是以“简 极意义的,尽管从现代文学理论以及诠释学的角度 自有伯恭之书矣。”来看,解《诗》过程中不可能做到绝对客观而不掺杂 约易读”作为目标的。朱子《答程钦国》书云:“又为 “一毫私意”。 《诗集传》,方了《国风》、《小雅》。二书皆颇可观, 】4盯 朱子自云 需要再赘言几句的是,有学者认为朱子的“以 或有益于初学,恨不令吾弟见之。” 1“或有益于初学”,并非仅仅是自谦。朱子或者亦有 出于维护道学纯洁与正统地位的考虑:初学者若读 《诗》说《诗》”是主张从文学角度说《诗》。这是误 解了朱子本意。前文已述,朱子治《诗》的经学立场 凌驾于文学立场之上。朱子的此一主张并不意味 其所著《诗集传》,便可以由此以体味圣贤大道,而 着他要放弃《诗经》的作为“经”的观念,而仅仅将 使其不至于被其他《诗》解遮蔽。 《诗经》当成“诗”来看。“以《诗》言《诗》”,并不是 “以诗言《诗》”,这二者要区别开来。 二是由训诂以求义理,二者并重,不可偏废。 朱子治《诗》,批评汉唐学者不明义理,又批评宋儒 于文字训诂不甚关心,他自己则能融合两方面的长 处,规避其短处,坚持由训诂以求义理的治《诗》原 则,做到训诂义理并重,并不偏废。在《诗集传》中, 朱子遍采诸家训诂,择善而从,有时亦自立新训,并 多有创获。其中虽有误训,但其对训诂的重视则是 毫无疑问的。而作为理学家,对义理的阐发则是其 治经的终极目的。朱子重视训诂,希望由训诂以通 经明道,这样才能保证解经的有效性。朱子在《答 杨元范书》坦言:“字画音韵是经中浅事,故先儒得 其大者多不留意。然不知此等处不理会,却枉费了 无限辞说牵补,而卒不得其本义,亦甚害事也。非 但《易》学,凡经之说,无不如此。”_9J2船 若不明文字 音韵训诂之学,则本义难明,这也就妨碍了对“道” 的体悟。其实,郑樵《通志・六书略》已经表达了相 近的观点:“经术之不明,由小学之不振。小学之不 振,由六书之无传。圣人之道,惟藉《六经》。《六 经》之作,惟务文言。文言之本,在于六书。六书不 分,何以见义?”[10 J487 尽管清儒不愿意承认郑樵、朱 子的观点直接影响了清儒,特别是乾嘉学派由小学 以通经明道的治学路向,但这个影响确实存在,则 是不容置疑的。 三是简洁。朱子治经,主张注解应该简洁,认 为:“凡解释文字,不可令脚注成文。成文则注与经 各为一事,人唯看注而忘经。”…]3581若注解过于繁 琐,则容易导致经与传本末倒置。正是基于这一原 则,朱子的《诗集传》亦是一个简洁的注本,而这是 在对之前所撰旧本《涛集传》基础上删节而来的,朱 T-《答吕祖谦》书云:“窃承读《诗》终篇,想多所发 明,恨未得从容以请。熹所集解,当时亦甚详备,后 以意定,所余才此耳。” 12j146这个删节是“以意定”, 也就是说,是在熔铸新篇的前提下进行的。朱子 ・66・ 此外,朱子对于简洁的旧注本颇有认同感。 《朱子语类》载:“问:‘伊川于汉儒取大毛公,如何?’ 日:‘今亦难考。但《诗》注颇简易,不甚泥章 句。” J4 《毛传》简易,不太拘泥于章句,这为朱 子所喜,故他将程颐取《毛传》之说归因于此。朱子 对注解简洁的喜好,于此亦可窥一斑。 四是多闻阙疑。前文已述,遍采群言、熔铸新 篇是朱子治《诗》宗旨之一。如此,就使得广泛吸 收、善加采择成为其治《诗》原则之一。他的弟子辅 广在《诗童子问・卷前》中评价朱子道:“(朱子)解 释经义,工夫至矣。必尽取诸儒之说,一一细研。 穷一言之善,无有或遗;一字之差,无有能 遁。” j2% 《诗集传》所采诸说,从时间跨度上看, 上自汉唐,下到当时;从文献范围来看,遍涉经史子 集四部。由此可见,辅广所言并非溢美之辞。 朱子解《诗》时,遇到解不通的地方并不强作 解。朱子有云:“经书有不可解处,只得阙。若一向 去解,便有不通而谬处。”_2 若经解中“有不通而 谬处”,则会制约其有效性和科学性,进而影响其可 信度。因此,对经书中“不可解处”的适当阙疑是经 解中的一个重要而且必要的原则。JtD'b,《朱子语 类》中载有朱子多次批评《小序》附会史事、人物的 穿凿,又载朱子以后世诗歌有不得其解者,则《诗 经》中亦可有不得其解的篇目,这都是其阙疑精神 的间接体现。《诗集传》中有多处注为“不详”,这直 接体现了朱子的阙疑精神。朱子又云:“《诗传》中 或云‘姑从’,或云‘且从其说’之类,皆未有所考,不 免且用其说。”-2 。 而朱子《答范伯崇》一书中则言 及其对《国风》次序的阙疑:“十五《国风》次序恐未 必有意,而先儒及近世诸先生皆言之,故《集传》中 不敢提起。盖诡随非所安,而辨论非所敢也。” 凡此皆是。陈良中先生认为:“朱子治《尚书》,亦有 存疑的原则。”_1 J1 。 盖多闻阙疑非特为朱子治 《诗》《书》的原则,而应该视为其治经,甚至治学的 一般原则。 [8]蔡方鹿.朱熹经学与中国经学[M].北京:人民出版 参考文献: 社。2004. [1].朱熹的历史世界[M].北京:生活・读书・ [9][宋]朱熹.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(三)[M]//朱子全 新知三联书店,20o4. 书:修订本(第22册).朱杰人,等,主编.刘永翔,徐德明,校 [2]朱子语类[M]//朱子全书:修订本(第14—18册). 点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合肥:安徽教育出版社,2010. 朱杰人,等,主编.[宋]黎靖德,辑.郑明,等,校点.上海:上 [10][宋]郑樵.通志[M].上海:商务印书馆,1935. 海古籍出版社,合肥:安徽教育出版社,2010. [II][宋]朱熹.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(五)[M]//朱子 [3]檀作文.朱熹诗经学研究[M].北京:学苑出版社, 全书:修订本(第24册).朱杰人,等,主编.戴扬本,曾抗美, 2003. 校点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合肥:安徽教育出版社,2010. [4][宋]朱熹.诗集传[M]//朱子全书:修订本(第l [12][宋]朱熹.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(二)[M]//朱子 册).朱杰人,等,主编.朱杰人,校点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 全书:修订本(第21册).朱杰人,等,主编.刘永翔,朱幼文 社,合肥:安徽教育出版社,2010. 校点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合肥:安徽教育出版社,2010. [5]董治安:先秦文献与先秦文学[M].济南:齐鲁书 [13][宋]朱熹.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(六)[M]//朱子 社.1994. 全书:修订本(第25册).朱杰人,等,主编.曾抗关,徐德明 [6]陈才.《诗》中沉潜勤“述学”巨椽写就好文章—— 校点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合肥:安徽教育出版社,2010. 评郭全芝教授《清代诗经新疏研究》[J]//安徽文献研究集 [14][宋]辅广.诗童子问[M].影文渊阁《四库全书》 刊(第5卷).合肥:黄山书社,2013. (第74册)[z]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1987. 『7][宋]朱熹.楚辞集注[M]//朱子全书:修订本(第 [15]陈良中.朱子《尚书》学研究[M].北京:人民出版 l9册).朱杰人,等,主编.蒋立甫,校点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 社.2013. 社,合肥:安徽教育出版社,2010. On Chu—tzu§Exegesis Concept of the Book of Odes CHEN Cai (Minchiu Library,Shanghai Museum,Shanghai 200003,China) Abstract:Chu—tzu Exegesis Concept of the Book of Odes includes the aims,standpoints and principles.The aims can be concluded in three aspects:the first is to return to the sages intention;the second is to compose a new book by adopting a variety of opinions;the third is to guide the person as well as how to learn,SO that scholars can examine themselves.Chu—tzu views the Book of Odes as a Confucian classic,and also a literary work.The standpoint of a classic is above a literature.The principles of the Book of Odes exegesis by Chu—tzu can be summarized as:1.to distinguish classic and its explanation stirctly,explain the Book of Odes 8.8 the Book of Odes;2.to explore doctrine from exegesis,and consider both;3.to pursue a concise edition;4.to adopt a variety of 0・ pinions and suspend judgment on things remaining in doubt. Key Words:Chu—tzu;the aims of the Book of Odes exegesis;the standpoints of the Book of Odes exegesis;the principles of the Book of Odes exegesis ・67・